專欄飲食

食,可以是一種自虐

tofu

習慣連鎖店的食物,味覺變得單調貧乏。偶然想吃個麻婆豆腐來刺激一下,但食店供應的,都是不麻不辣,一方面是迎合大眾,其實是一種教導,訓練我們滿意他們提供的味道。

真正的麻婆豆腐,講究麻、辣、鮮、香、燙、嫩、活、酥(牛肉酥香),首先要有麻的感覺,得用大紅袍花椒,這花椒油脂豐富,而且帶香氣,吃後使口腔有麻痺感覺。辣椒則是選擇以蠶豆發酵而成的四川郫縣豆瓣,香氣格外的濃郁。出鍋後,細嫩的豆腐、酥香的牛肉,光亮的紅油使熱氣不易冒出,一口吃下豆腐有燙熱的感覺,還有花椒麻香,辣椒嗆辣。一邊吃一邊汗涔涔下,有一種自虐的快感。

辛辣本身是一種痛楚的感受,辣椒含有辣椒素,用來防止真菌感染它的種子,基本上愈多蟲的地方種出的辣椒愈辣。人類一旦吃進口裡,會刺激神經,發出痛的感覺。花椒則含有烷基醯胺,這類分子較大,不會飄進鼻腔,多半在口腔產生麻的感覺。當疼痛過後,身體為了止痛就會產生嗎啡類化合物來止痛,所以燒灼感之後,會有份愉悅的感覺。跟自虐心理有點相似,人們未必是有尋死打算,只是想通過自虐尋找快樂,達到解壓的目的。麻婆豆腐發源地是成都一家鄉村小店「陳興盛飯舖」,出入的是附近的苦力、腳伕,他們是社會被受壓逼的低下階層,平時在飯店吃的不過是鹹菜和豆腐,老闆娘陳麻婆忽發奇想,煮熱的菜油下一大把辣椒,再加點豆腐塊,讓食客開胃一點。但這種獨特的風味卻受到廣大勞動者的歡迎,大概可以釋放點生活上的痛楚,其後連有錢人也開始光顧,但他們不需要那份疼痛感覺,吃的不過是豆腐的嫩滑,也失卻了麻辣的風味。

《飲食香江》/林柏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