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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樹仁大學新傳系傳播節【最佳新聞評論獎】

《語文化蝶猶可待? 》

作者:劉穎芯 (155049)

毛蟲從醜陋到美麗,飽受折磨,莘莘學子學習語文,同樣波折重重。近年全面普教中引起議論紛紛,廣東話和普通話淪為政治化爭辯,教育與文化卻被拋諸腦後。要破繭而出,惟有將語文視為一體。中國語文源遠流長,時至今日,廣東話多被指為方言,與官方的普通話有著差天共地的地位,到底對本地學習來說,廣東話的意義何在?

事實上,廣東話唐代前已基本定型,保留了較多古漢語中頗多用字和讀音,研讀古文更有效率。而普通話(北京話)接近清代才形成,理解古文詩詞時兩者分別更可見一斑。

根據現時小學課程,小五須讀詩聖杜甫的《春望》,訴說國破感時:「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只有廣東話押韻,普通話讀詩則第二、四、六、八句必須押韻的律詩規範。普通話用字和讀音與古文迴異,小學研習詩詞旨在加強根基,以賞析更艱深篇章,惟在奠基階段面對詩詞體制不吻合、字詞大不同,小學生不免困惑,影響學習效能,甚至遺禍將來理解詩詞歌賦。詩仙李白提詩《早發白帝城》,以七言絕句講述自己本被流放,中途遇赦的愉悅:「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其中「間」、「還」、「山」為韻腳,廣東話誦讀時符合絕句中第一、二、四句押韻規則,而普通話則無遵守規範,並無押韻,可見律詩絕詩在普通話教授下都面對限制。又例如中學課程將屢屬遇見的八大古文家之一蘇軾,曾在《念奴嬌.赤壁懷古》中寫道「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當中「尊」通假「樽」字,與廣東話中酒、飲品的量詞一致,和普通話「瓶」不同。

教育局多次重申,普教中有助學生以書面語入文,的確普通話語法與書面語較為相近,但此說對提升整體語文能力而言實在片面。現時新高中學制的閱讀理解只有一至二篇白話文文章,其餘均由文言文及詩詞考核組成;卷三聆聽及綜合以廣東話廣播;卷四說話亦以廣東話應考為主。在廣東話主導的考試制度下,普通話教課的角色有何作用,絕對是一大疑問。

天下語文本是一家,語言只是載體,文化才是語言發明的目的。例如普通話在後期才成型,是清朝中後期的革新成果,由文言文演化成白話文,所以承載了革命情感和時代精神,也為日後白話文發展的基石。廣東話同樣隨時代推進,在香港落地生根,兩者並不矛盾。廣東話語系成熟,應用人口在全球超過一億,聯合國亦在2015年正式定義粵語為語言,偏偏香港卻捨易取難,以另一個注音作教學工具實為不智。

廣東話象徵著語文的多樣性。它保留古代漢語聲調中的平、上、去、入四聲,九個聲調的發音系統不僅僅用於表達古文情感。以廣東話靈活鬼馬的說話入詞,詞彙為人們所熟悉,更見共嗚親切,成為燴炙人口的流行歌曲。如70年代的《半斤八兩》大呻工作辛酸,「做到隻積咁嘅樣」,成就了一時無兩的粵語流行音樂文化。相反,教育下一代摒棄廣東話,中小學生便只以廣東話做基本日常溝通,失去文化交流,將語文發展本末倒置。全面普教中文使新一代對語文的理解與運用單一化,終會失之交臂,兩頭不到岸。

幼蟲噬葉,脫皮數次,歷經艱鉅,方可化蝶。中國語文亦曾是幼蟲,經過數千年洗禮,56個民族相互影響,如今已強壯成絢麗蝴蝶。廣東話在教育上若被完全取代,絕對不只是打擊本地方言,更是削弱中國語文,下一代的語言文化便退回蟲蛹時代,破繭不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