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絕處的一點甜 – 龜苓膏

December 26, 201401021

【生活文藝】朋友們常跟我開玩笑說，只要我一走近，一陣當歸、牛膝、黃芩的氣味味撲鼻而來。我家附近有一所中藥材涼茶店，從小到大，家裡有人生病了便會向它「求助」。在林林總總的健康藥材裡，教我印象最深刻的，非龜苓膏莫屬。

還記得第一次吃龜苓膏的時候，我只是個五歲的小不點。當時口腔生了痱子，我哭得呼天嗆地。外婆帶我到附近那所中藥材涼茶店，點了一客龜苓膏。小孩子總是對新事物感到好奇又害怕，看著那光滑的表面，我不禁想起最愛吃的果凍，真想大快朵頤！可是，它跟果凍有點不同，那黑壓壓的外表實在令我卻步。外婆似乎早就料到我心中所思，她拿出一個盒子，內面盛着一顆顆的果凍。外婆用勺子把龜苓膏拌碎，再加入五彩繽紛的果凍。雖然那龜苓膏帶着苦澀，但我出於禮貌地不把它們從果凍中挑出，一一嚥下。

翌日醒來，痱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不禁讚嘆龜苓膏真是靈丹妙藥！自此以後，龜苓膏跟果凍這個唇齒相依的組合便成了我生活的一部份。隨著頻密的光顧，我跟涼茶店的老闆熟絡起來。假日時，我總愛到涼茶店點一客龜苓膏，配上自備的果凍，邊吃邊撰寫文章，消磨一整個下午的時間。

一次，老闆娘把龜苓膏端至案上，我才驚覺自己忘了帶果凍。這回真的唇亡齒寒了！店內的糖漿恰好用光了，距離送貨還有一段時間，我只好硬著頭皮把龜苓膏嚥下。味道除了苦澀，還是苦澀。當時，我正在寫一篇與學習有關的文章。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鮮思緒湧至，我生怕靈感會跑掉，馬上執筆把它記下。

由古至今，從來都是人類適應環境的改變和挑戰，而非環境反過來迎合人類。「龜苓膏配糖漿」在上一代的飲食文化中並不普及，他們大多只是默默地把苦吃完，然後燥熱便會消失。而我們這一代的年青人則較不能吃苦，只是商人為迎合市場才提供糖漿而已。兩代人吃龜苓膏的習慣就好比他們面對逆境時的對策。而上一代吃龜苓膏的習慣不就完美演繹了先苦後甜的道理嗎？我們凡事也應學懂先苦後甜，求學的過程也如是。

這時，老闆端來了剛送至的糖漿，我會心一笑地拒絕了。想通了這個道理後，我便大口大口地把龜苓膏吃下。以後每個溫習後的晚上，我也會到店內點一客不附糖漿的龜苓膏，享受當中的苦。

有云：「志從肥甘喪，心以淡泊明」，人的意志總會在吃喝玩樂或極佳的環境下一點一點地磨滅。相反，在單調、平淡的環境下，更能看清事物及磨練意志。每吃一口龜苓膏，我的求學目標便更清晰。每嚐一口苦澀，我向上的意志便更堅定。

大學放榜那天，我終於如願以償。當親戚和師弟妹問我成功的要訣時，我腦海中呈現的並不是某補習名師的臉孔，也不是一項項複雜的數學公式，更不是那些沉甸甸的參考書，而是一種黑壓壓、表面光滑如鏡的苦澀食品。

作者：郭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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