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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小屋 轟烈從何說起

電影《東京小屋》訴說著一段出軌的故事,但電影以第三人稱方式登場的家政女僕多紀(黑木華)為視角主導。多紀因為女主人時子(松隆子)那段出軌的姦情,說了一個謊話,也因為這個謊話讓她半生「悔恨」。然而,故事亦以她「悔恨」的下半生為軸,則曲線托起一個時代,這是二戰時期的日本,以作其故事大背景。「神級」導演山田洋次亦透過這故事背景,說明日本新舊兩代對戰爭的不同的歷史觀。

電影中不少場口以不同人物討論戰況為主要劇情,從中可以觀察到日本新舊一輩對戰爭的不同看法。對於舊一輩而言,他們相信出兵中國乃國家出路,商品沒有市場,中國是他們的出路;第二,他們對美國所持心態是矛盾的,一方面仰慕美國文化,因為他們「吃牛排和牛油」,跟他們完全不同;但與之同時,他們仍以打敗美國為最高理念,正如劇情發展至日本偷襲珍珠港時,舊一輩拍案叫絶。但另一方面,家政女僕多紀晚年撰寫回憶書,當她的筆觸至南京大屠殺時,外甥健史(妻夫木聰)說道,為何要撰寫戰爭,南京大屠殺的歷史太殘忍。電影似乎說明南京大屠殺對年輕一代有著一道不同於上一代的看法,縱使修改教科書如何如何,不同的看法仍見呈現於這個當下。但有趣者,原來當年日本群眾獲知南京淪陷,便判定戰爭已分勝負。故事結尾亦說明,日本不相信中國打敗日本,而是美國支持中國所致,日本才會戰敗。其實,這段故事所呈現之觀察,亦說明日本面對中國之崛起,為何如斯之不甘心。但他們亦忘記了,自豐臣秀吉起,日本對中國領土之野心,亦從來沒有全面地得逞過。

故事的背景是一段大歷史,但主題故事卻是一件家中「小事」。電影主線描述一段女主人時子出軌的故事,女僕多紀看在心裡,同時亦擔心時子的境況。她一直擔心「姦情」一旦東窗事發,便一發不可收拾。直至戰事最後階段,情夫板倉被徵召入伍,時子意圖跟情夫臨別相會,多紀意圖阻止,要求她不要出門,但時子不肯就範,結果多紀提出代為送信,把情夫請來,以免行蹤被發現。時子無奈接受。但多紀帶著時子的情信出門,卻沒有如時子所願,把信交至情夫手中。最終情夫自然沒有到來,時子最終亦沒有相見這個愛郎。

其後,由於戰時物資緊張,女僕被視為不合國情的安排,多紀惟有離開這間東京小屋,回到鄉間。戰爭結束,她趕回東京,希望探知時子的情況,結果發現時子夫婦相擁一起死於炮火之中。

時子跟丈夫相擁死去,到底是一種幸福,還是報應,或者,這是一種人生莫大的諷刺。但對多紀而言,則感到無限感傷。筆者以為,表面上多紀後悔跟時子說謊,以致時子沒法跟情夫見面,深感內疚。但片子尾段,當多紀行筆至回憶書結尾時,寫到有關時子離去一段,她忽爾痛哭著:「為何自己如斯長壽。」她似乎「悔恨」自己沒有送出情信,也為時子感到不甘心,時子的人生如斯短暫,為何自己還一手奪去她自覺人生最幸福美麗的瞬間。多紀「悔恨」者並不是自己說了謊話,而是自己一手破壞了這件「美事」。人生面對生和死,到底最珍重者是甚麼呢,短暫的人生,我們應該如何自處。

導演山田洋次把時子和情夫的角色,以較討好的方式來設定他們,相反時子的丈夫則讓人討厭,如是者,山田洋次好像暗中祝福著他們。無論他們是否相逢恨晚,但縱使「情不能禁錮」,但愛也不能含糊。相比同樣是改編電影、八十年代作品《其後》,男角代助(松田優作)發現心愛三千代(藤谷美和子)婚後生活並不愉快,後悔當日放手讓她離去,以為讓她生活更幸福,結果讓她更寂寞:因此,今天決定重新愛上她。但同時,因為「情不能禁錮」,但「愛絶不能含糊」;他勇於面對禮教,勇於面家人和父老,縱使這是不歸路,依然勇往直前。電影《東京小屋》其中一個場口措述時子閱讀《亂世佳人》,仿佛為這段出軌偷情的故事找到同步訊號,但兩者卻大不同,那份愛的力量強弱懸殊。正如與三千代的故事,教人感傷之餘,也讓人「景仰」,這是否算得上是轟烈。相比之下,時子的這段感情,偷偷摸摸,曖昧苟且,轟烈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