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園徵文比賽生活文藝欄

昨夜的留言 (小品文章參賽作品)

作者:黃紫盈155162

天邊的漆黑不知何時被劃破,一輪明日漸漸掛在寬闊的藍天背景上,把昏暗的雲層染出了艷霞的光彩。

你在忙,整夜都在忙,壓根兒不知道天又亮了。你又錯過了一個美好的晚上。
直至你那佈滿血絲的雙眸終於騰空,移往埋沒在文件中、拚命發亮的電話屏幕上,上頭寫着:一個信息。
你點開信息:你有一個電話留言。

你在考慮,應否聽聽這留言。
你在害怕。
你揉揉猛地跳動的眼皮,不祥感慢慢爬上你的心房,每一下的跳動都帶着不安的餘悸。

於是你開始憶起,那些你又錯過了電話的凌晨,挨着天亮時分,你執起電話靠近耳邊,聆聽你錯過了的訊息……

十八歲,你手握憨實小巧的諾基亞3310,撥往留言信箱,放在耳邊。
「早安,您有一個新口訊,接收時間是昨晚11時58分。」
耳邊頓時陷入一陣安靜,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證明不久前的確有人在電話的另一端。接着,一把溫婉熟悉的女聲傳入你的耳中。
「是我……」你顫抖了一下,「我要走了,今天凌晨1時的飛機,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你……會來送我吧?」
頓了一會兒,耳邊只剩下冰冷的「嘟嘟」聲。
你愣了一下,撥給了她,回應你的卻只有機械般的女聲:「你所撥的電話已停止服務。」
你看見窄小的電話屏幕上顯示着現在的時間:6時42分。
你錯過了一個電話,錯過了一個對的時間。

某個二十來歲的早上,手機鬧鐘肆意響起,吵醒了於夢鄉中疲憊的你。你隨手拿起身旁的樂金,翻開蓋面,艱難地睜眼,按停了鬧鐘,同時你發現,好幾個留言正等候你聆聽。
你揉着惺忪的眼,摸着凹凸的按鈕,接聽留言,是昨晚的留言。
「孩子,醫生說你爸的情況不太樂觀,你……快過來吧。他希望看見你。」
你聽着母親沙啞的聲音,睡意頓時全消,霎時紅了眼眶。
下一秒,也管不了身上穿的是睡衣,站起來邁步就跑。
才剛走了幾步,你手中握着的樂金又再響了起來。
是母親。
你趕緊接聽,空白的腦袋把母親說的每一個字都消化了一遍。你止住了腳步,一滴淚從眼眶墮落。
你錯過了一個電話,錯過了一個對的時間。

剛滿三十四歲的翌日清晨,你正趴在辦公桌上酣睡着,身旁手機的震動卻把你喚醒。你滑開索尼愛立信的機身,瞧見一個陌生的未接電話,以及口訊。
「陳先生,您的妻子剛跌倒被送來醫院,胎兒不太穩定,但孕婦堅持讓您決定是否保住胎兒,您的意思如何?請盡快回覆我們吧!」
你震驚的往醫院回撥,漫長的等候音讓你失去了耐性,你匆匆掛斷,奔往醫院。迎接你的,就只有虛弱的妻子,一人。
握住了妻子冰冷無力的手,望着她如紙般蒼白的臉上錯亂的淚痕,你動了動嘴,說出的只有一句對不起。
妻子不語,眼淚掉得更凶。
你錯過了一個電話,錯過了一個對的時間。

你的悔恨種了在你的那些錯過,生出了樹,結成了果。
你一直懼怕,懼怕這些如猛虎怪獸般的「昨夜口訊」。
你怕沒法辯解的無可奈何,錯過時間的無能為力,面對後果的無法挽回。

當你發現你為了這些錯過的電話耿耿於懷,晚上無法入睡,你決定了晚上再不可闔上你的雙目超過兩分鐘。
然而,你還是重蹈覆徹,錯失了本應聽到的聲音,與之對話的機會。
你又一次錯過了一個電話,又一次錯過了一個對的時間。

不知何時,你已走出了公司大門,一如既往的在路邊等着柱上的圓由紅變成綠,手中始終緊握着你的白色蘋果。
眼皮不復跳動。
你提起電話,猶豫了一陣,還是選擇接聽這個留言。
同時,你向空曠的馬路踏出了一步。
「早安,您有一個新口訊,接收時間是……」

吱……嘭。

你感到一陣猛烈的痛楚由雙腿蔓延至背椎﹑胸口,口鼻腔被血腥充滿。
你趴了在粗糙的地面上,模糊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蘋果,破裂的屏幕上顯示着通話的畫面。
你往它伸手,觸碰到堅硬的外殼,所見的一切卻開始失焦,你的眼皮重重的墜下,迎接你的是一片漆黑,耳邊盡是死寂……

三十九歲的你,錯過了,昨夜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