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專訪專訪

吸毒少女 地獄與天堂間的徘徊

「我13歲已經開始吸毒,完全是出於貪玩和好奇心,因為毒品是一種不好的東西,自己當時是知道的。」
今年23歲的范紫婷,在基督教正生書院唸書,已有一年時間了。正生書院,是一所專為年輕的戒毒者,以及一些行為偏差的年輕人,提供讀書機會的特殊學校。
小婷性格開朗,說起話來大大咧咧的,再加上一頭簡潔清爽的短髮,儼然一副假小子的樣子。外表看上去雖然爽朗,但在別人的眼裡,她是個典型的壞孩子、壞社會青年,她亦用「街童」來形容自己。因為在青春花樣年華之際,小婷已是監獄、看守所的常客,前後被判入女童院十次之多,還坐過兩次牢。正是因為青春魯莽,結交了許多壞朋友,被他們一步一步帶向了深淵,最後也因為這些壞朋友,讓她從地獄走向了天堂。

販過毒亦做過「馬夫」

小婷並不避諱訴說自己的過去,還頗有過來人經驗之談的味道,她覺得她的經歷與她從小的家庭環境有關。小婷在單親家庭的環境下長大,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離了婚,從小到大,她只見過她的父親一次面。家裡成員有母親和舅舅,但她和他們的關係都不好。
小婷十一歲那年,讀小五,已經在學校外面認識了許多不良青年。她跟著他們,逃課、吸煙、喝酒,壞事樣樣幹齊,用她自己的話說,那時的她就是「街童」。十三歲那年讀中一,她已經無心向學,中一讀了八個月就輟學了,但真正令她步入深淵的,也許就是這短短的八個月。這八個月中,她在學校裡認識了一幫損友,讓她第一次接觸到毒品。她回憶道,當時她的朋友下課後,說去洗手間,順便讓她見識一點好東西。去到洗手間之後,她的朋友從兜裡掏出一小袋白色粉末,說這玩意兒吸食以後,能讓人有飄飄欲仙的感覺。當時的小婷知道那白色粉末是毒品,就是K粉,也就是氯胺酮。小婷小心的問了一句,這些是毒品來的,吸了有沒有事的?朋友們邊說沒事,有的人甚至已經開始吸食起來。出於貪玩、好奇心、自我的個性,小婷也沒想那麼多,於是她倒了一點點在手背上吸了一口。第一次吸食的感覺,她回憶道,完全被嗆到了,還嘔吐了出來,她罵罵咧咧的說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吃的。過了一會,感覺就來了,整個人飄乎乎的,整個人像在雲裡霧裡漂浮著,過一會就癱軟的坐在洗手池旁邊,之後,她愛上了這種感覺。
吸毒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一開始,小婷的朋友還能分點給她吸,日子久了,就要自己去找管道了,加上毒癮越來越大,吸食的量也就越來越多,但毒品的價格可不是一個普通中一學生可以負擔得起的。一開始,作為「初哥」,意思是剛吸毒的人,可能一剔、兩剔就可以滿足慾望,後來吸食量就要增至一包至兩包。小婷說,一包K仔大約0.3克,大約100塊港幣,一剔就是大概一隻手指尾的份量,如果K仔品質正常,一次吸食半包,一天可以吸食兩次。「上正」之後,也就是吸食一段時間之後,就要增加更大的量,去到「半個骨」,也就是3.5克,分量約十包左右,不過只是一晚上吸食的量,大概450塊港幣。
不過小婷說K仔價錢其實不高,「現今買包香煙都要三、四十元,但K仔最便宜的八十元就有一包,足夠四個人『開餐』」。坦言K仔比煙仔抵食、快感更強,所以才有那麼多青少年選擇它。
小婷爲了滿足毒癮,決定輟學了,四處借錢,欠了一身債,後來經人介紹去夜總會跟了一個大佬,那年她15歲。「大佬當時在夜總會做老總,可以給些女仔返工,我要做的事就是帶著這些女孩子返工,買毒品給自己吸還順便買給她們。」當時剛入行,有不少是俗稱「飛機仔」的毒品拆家,「他們最初都是由黑幫大佬出錢,請他們吸毒,直到犯癮又沒錢,便會被遊說協助販毒,賺錢來索K;女客則多是上癮後爲了賺快錢的一些援交女或女公關。」
High這個感覺,甚至成為一種心照不宣的時尚,一個用來劃分是不是「同類」、是否具有共同審美和生活趣味的標準。
到了18歲那年,由於入行資歷久了,又成年了,小婷可以在夜總會給自己開個名,做起了馬夫,也就是俗稱的皮條客。小婷要做的就是客人來了後,馬檻(掛牌的時租酒店)的人會叫馬夫(皮條客)帶女的過來,35分鐘,服務是簡單直接的性行為。「香港沒有逼良為娼這回事了,基本上都是自願的,萬變不離其宗的都是爲了錢,有些爲了毒品,有些甚至爲了買名牌包。」
當她的同學正坐在教室裡上課的時候,十幾歲的小婷,卻忙著翹課、抽煙、吸毒、偷東西。連加減乘除都不會的她,已被淹沒在全球兩億毒品使用者大潮中。

吸毒坐牢被趕出家門

「坐牢之前我已經兩年沒有見過家裡人了,被他們趕走了。」小婷回憶道,她和家裡人的關係並不好,因為當初剛染上毒癮的時候,經常帶一些人回到家裡吸食毒品,媽媽很不喜歡。後來成年後,毒癮越來越大,實在沒錢,四處借錢,欠邦民、欠高利貸,也沒有錢還,加上和家裡舅舅的關係也不好,就被家裡人趕出來了。
在18歲之前,進入過10次女童院,都是因為偷竊、打架之類的不良行為。小婷第一次被抓時,法官考慮到她年紀太小,送她到女童院關了14天。那裡有她的朋友們,她們教小婷如何偷東西時不會被抓,還教她怎樣才能更壞。
後來還坐了兩次牢,一次是因為賣私煙,夾雜著少量的K仔,但由於K仔的量太少了,所以就沒有判販毒的罪行。另外一次是因為偷竊,幾個月就放出來了。「當時自己想,坐牢無所謂吧,自己一個人,坐牢就坐牢吧。」

改過自新 願能服務他人

正是因為青春魯莽,結交了許多壞朋友,被他們一步一步帶向了深淵,最後也因為這些壞朋友,讓她從地獄走向了天堂。
小婷的轉折點到最後,還是因為她的那群壞朋友,她在十歲時認識的那個朋友,那個教她抽煙的人,進入了正生書院學習,慢慢地有了改變。「我是看著他產生變化的,一點一點的在改變,然後我在想,我也要改變,因為我不想再整天出入監房。」這就是小婷進入正生書院讀書的原因。
進入正生書院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個月,但小婷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上都已經產生了變化,和家裡人的關係也漸漸地好了起來。在進入正生書院之前,小婷因為長期吸毒的緣故,牙齒已全部萎縮,全都變黑爛掉了,連吃東西都很困難。「後來是正生書院的陳校長帶我去醫院,花了幾萬塊鑲了牙齒」。這時她露出感激的笑容,兩排潔白的牙齒絲毫看不出她曾經是吸毒者。
家人知道她改過自新後,也慢慢回復關係。「現在,我媽每個月都會來看望我一次,和舅舅關係雖然仍然不好,但會慢慢建立的。」小婷自豪的說。
小婷很享受這裡的生活,「在這裡,沒有誰犯的錯重,誰服刑期長的分別;在這裡,大家的身份都是一樣的,男的稱為弟兄,女的就叫姐妹。」早上6點半,小婷與同學們起床,在10分鐘內梳洗完畢。6點40分做體操,7點早會,9點半輪流上數學、英文、中文、普通話、閱讀等課程,下午則製作十字繡手工藝品,或是從事體力勞動工作,晚飯後讀《聖經》,自修至晚上10點就寢。
這裡有規律的生活也讓她的性格發生了改變,磨去了鋒芒畢露的個性,更多的是加入了神關愛世人的心寬。對於以後的道路,小婷說還太遙遠,自己並沒有明確的目標,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沒有大志去唸書,想加入服務性行業去服侍他人。「我想學習服侍他人,會去做義工,去幫助身邊的姊妹,這是我的目標,這也許就是我未來最想做的事。」

吸毒女性化、年輕化

毒品問題不能小覷,一旦沾染毀終生。警隊毒品調查科調查顯示,香港濫藥情況整體有下降趨勢,但2013年有95名10至15歲少年因涉嫌販毒被捕,較前年升82%,干犯嚴重毒品罪行有上升趨勢,情況令人擔心。正生書院校長陳兆焯亦表示,近年吸毒呈現女性化、年輕化、普遍化和隱蔽化的趨勢,希望家長及家人都能給予青少年更多關懷,細心聆聽他們的需要。他認為部分學校的做法不妥,當青少年犯事後只以記缺點或停課等方式處分,無助解決問題,只有加強輔導、讓他們抽離現有環境才能根治問題。
青少年沾染毒品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例如好奇心的驅使、交友不慎、對父母的反抗等等,像小婷,就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青少年時期急欲擴展自己的世界,往往因此而陷於危險,以致未考慮到事情的後果。又常在好奇心和冒險性的驅使下,去嘗試使用藥物。青少年即使知道使用藥物的副作用。但總心存僥倖,認為自己不會是中招的那一個。父母應該多給子女一些關懷,學校亦加強監督,讓他們感受到溫暖和建立對毒品說不的強硬態度,那樣冰冷的毒品就很難再靠近他們。

補好牙之後的小婷笑容燦爛
補好牙之後的小婷笑容燦爛
正生書院陳校長話近年吸毒呈女性及年輕化
正生書院陳校長話近年吸毒呈女性化及年輕化

圖文/吳侃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