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園

《我的故事》(最佳短篇小說獎得獎作品)

作者: 吳嘉敏(155017)

21年前,初為人母的媽媽毫無經驗,她的佛系心態,以為緣份一到,時間一夠,孩子便會平安出世,第一次照超聲波是懷孕5個月,朋友拉著她去的。透過超聲波知道懷有龍鳳胎,一男一女湊個好字,母親自感「中六合彩都無咁開心」。醫生剛說完恭賀話,突然臉色一沉,家母心知不妙。

「怎麼了?」

「有一個小孩沒心跳。」那是內地一個鄉村地方,醫療技術有限,醫生們未遇過這種狀況,沒有任何辦法,建議棄小保大。

「總之就不能輕易放棄!」外公反對家母放棄懷孕。聽了醫生建議,年輕媽媽面對親生骨肉,若非逼不得已,她又何嘗想放棄?這邊廂是丈夫對妻子身體的體諒,那邊廂是老人家對孫子的疼惜,身體和孩子都是自己的,卻不能也不懂作主,日子只剩下哭。

有心跳的是我,外公說只要我還活著,就會找醫生保大又保小。一個老人一個挺著肚子,從海豐小鎮、海城、城市汕尾,舟車勞頓奔波勞碌跑了三所醫院,醫生都無能為力,再不狠下心便會大小都不保,只能認命去第四所醫院做流產手術。

剛從廣州回來的醫生負責是次手術,「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家人們無心情應付醫生的幽默,請他直說。「這次到廣州參加研討會是探討若多胎懷孕,但不幸當中有死胎,孕婦須否終止懷孕。不幸的是,死胎救不回來了,但另一個寶寶是健康的,只要寶寶和母親都健康,便可以繼續懷孕。」或者,在我出世之前,就有幸運之神眷顧,流產手術變了身體檢查,大家都安心了。

「總之就不能放棄!」從前我不明白為什麼媽媽對我總是那麼嚴厲。作為家中長女,家人對我的要求或期望不言而喻。要當個「懂事的孩子」,因為不乖的孩子會被討厭和遺棄的。寄宿於不同親戚家,也因此不敢為別人帶來什麼麻煩。我們分隔兩地,好不容易見一面,但一味挑剔或者指責,心裡總覺得難受,直到看了一段母親要把孩子寄養在親戚家的短片,其中一句媽媽的對白是:「因為怕他會給親戚帶來麻煩,所以對他特別嚴厲。」心裡多年的不解/結,一瞬間便通了。

有雙胞胎哥哥的故事我一直不知道,幾年前我患病,看著女兒嚥不下任何東西,即使吃了也會嘔,嘔了哭,實在沒力氣掙扎才勉強睡一睡,日復日,精神萎靡,母親看了心痛,也無能為力,問我可否再堅持一下下時,告訴我,若當天她沒有放棄,那麼多堅持和剛好才出現奇蹟,我可否也咬緊牙根,堅持一下,或者就過去了。家母跑了四家醫院,每次見醫生都心存一絲希望,卻一次又一次被打擊;儘管生活拮据要將孩子寄養,也因為不放棄而換來團聚。

「總之就不能放棄!」每次遇到難題時,換我對自己說。堅持,因為得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