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波生死風波



由2008年因參與起草《零八憲章》判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罪成入獄11年, 2010年獲頒諾貝爾和平獎,至2017年6月確診罹患末期肝癌,劉曉波一直矗立於國際政治舞台的鎂光燈之下,亦是各國與中國就人權自由議題上舌戰拉鋸的其中一個關鍵人物。

劉曉波患癌病重消息甫出,迅速成為全球焦點,矛頭毫不意外地紛紛指向中國政府,指責當局做法手段卑劣,要求立即釋放劉曉波到外國接受治療。美國駐華大使館發言人波利(Mary BethPolley)表示,美方呼籲中國政府給予他選擇治療方式的自由,並讓劉霞重獲自由。美國眾議院民主黨領袖佩洛西(NancyPelosi)發出聲明: 「劉曉波必須有權利得到盡可能好的醫療,允許他去他希望得到最佳治療的任何地方,無論是中國還是美國。」挪威諾貝爾委員會和全球154位諾貝爾得獎者亦表態支持劉曉波。

國內就事件的爭議聲此起彼落,《零八憲章》簽署人再次聯署促請中方放人,「709」維權律師家屬向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去信,要求國際紅十字會介入。內地社運人士胡佳指囚犯對化驗結果不知情,「不讓你知道病情到最後無法逆轉,這是消極政治謀殺」。前中共總書記趙紫陽的秘書鮑彤批評官方難辭其咎,劉的病情被隱瞞不可能沒有動機,要求習近平特赦。美國之音、美國明鏡網、八九民運領袖王丹更狠批舉動是蓄意謀殺。

備受外界壓力的中國官方打破沉默,以一貫「不賣帳」的腔調發表官方聲明,中國是法治國家,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其他國家應尊重中國司法獨立和司法主權,無權就中國內政指手劃腳。

事件在香港亦掀起輿論和關注,但亦牽扯到一國兩制的問題,支聯會、工黨、民主黨、公民黨及職工盟等12 個團體發起遊行,抗議中國以言入罪,要求釋放劉曉波夫婦。多個民主派議員發表聯合聲明,在中共治下,劉曉波遭遇的事,也可能發生在港人身上,呼籲他們7.1上街,讓習近平聽見港人支持劉曉波獲釋的聲音,並為自己爭取自由。

而於回歸紀念日期間訪港的習近平採取軟硬兼施回應,隻字未提劉曉波去向,並重點針對港獨議題,卻又表示願與立場不同而擁護一國兩制的人溝通,態度雖強硬,但未有抹殺與民主派溝通管道。

有別於一般政治犯,中方罕有地邀來美、德兩國的醫療專家加入劉曉波的醫療團隊,其會診病情變相更具透明度,估計當局為刻意隱瞞病情的說法闢謠,並防止劉突然病逝引發政治風波,背負「謀殺良心犯」的沉重污名,成為國際眾矢之的,可見中國處理得更謹慎小心。

有傳劉曉波會診時意識清醒,向美、德醫生透露出國保外就醫的意願,但中方強硬拒絕。瀋陽市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指,因應劉曉波的身體狀況,目前不宜轉運到外國,然而美、德專家發表聲明稱劉曉波目前健康狀況仍可出國治療,療程有其他選擇,且出國是他的個人意願。各人矛盾說法重現中方對維權人士慣常手法態度,不斷陷入羅生門困局。

出國保外就醫希望落空,但中方終放行劉曉波兄弟偕其妻子劉霞4人探病,形同默認劉病情嚴重。胡佳表示,中國政府已進入「危機模式」,不想身陷囹圄的劉曉波身上「承擔太多責任」,才在其病情惡化之際,准許至親探病,至少可對外界交代,營造劉曉波是在所愛的人陪伴下走到終點。

事態發展其中一個亮點則是德國總理默克爾,流亡德國的異議作家廖亦武表示,德國醫生探視劉曉波時,轉達了默克爾和德國政府的問候,而德方正在努力爭取讓劉赴德治療,但進展不順利。默克爾低調的處事態度也意外地延伸至另一層面的爭議–對應中共政府,該動還是該靜?該高調抨擊還是低調勸說?也就是西方應對中國人權問題上,一直爭議採取所謂的「靜默外交」(quiet diplomacy)是否有效?

對於協助劉曉波的手法,翻起熱議,以訪問作家身份留德的中國異見作家長平,在《德國之聲》主張「動」,他認為中國採取進攻性策略,令默克爾在G20漢堡峰會上與習近平寧願大談「熊貓經」,也不單刀直入提及劉曉波,是受到中方壓制,而中方一直在羞辱西方人權和民主。獲救的通常在媒體曝光較多,低調只會遭受進一步迫害。他又認同美國法律與全球化中心說法,就人權問題,中共必須被公開譴責羞辱,感受到國際輿論壓力,才會做出回應。

另一方面,亦有聲音主張一動不如一靜,低調務實的做法收效較佳。胡佳較早前便曾在Twitter暗中稱讚德國的做法表示,一個西方國家的駐華外交機構直接獲劉氏夫婦首肯,出獄後前往居住,現時亦加速推進計劃,其國家領袖也就劉曉波的問題發聲卻「低調而務實」。其後此國家亦確認是德國,可見默克爾檯面上雖似無能為力,實際卻低調進取爭取。

德國人權政治學者欽佐巴赫(Katrin Kinzelbach) 2016 年新作 The EU’s Human Right Dialogue with China: Quiet Diplomacy and its Limits (歐盟-中國的人權對話:靜默外交與其限制),探討「歐盟-中國」人權對話」自1995年設立起到2010年的變遷和成效。該對話被視為歐洲在中國人權問題上由正面衝突轉變成閉門保密談判的關鍵節點,但欽佐巴赫在書中批評,這對話反而「為少數中國官員提供強化訓練的機會,如何應付--以及有效反對--人權相關的詢問、批評和建議。」

無論動靜與否,漢堡G20峯會終以一片靜默落幕,中方繼續竄改團隊會診影片,依舊取態模稜兩可。隨著病情漸現不穩,劉曉波爭取到的除了與家屬團聚,去向仍然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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